哈勒伯似乎來拜訪過尤斯利斯很多次,毫不猶豫的選擇通往尤斯利斯家的路。到了那個顯目的招牌前,哈勒伯維持基本的禮貌,敲了敲門。
來應門的是提米克,他看到納賈和哈勒伯在一起,不禁大吃一驚。但提米克隨即反應過來,他禮貌的向哈勒伯說:
「戴茲法師,老師沒告訴我們您今日會來拜訪。」
「這是當然的,我今天來是臨時起意,並未事先通知他。」
「那……」提米克看看哈勒伯又看看納賈,隨即做出決定,「您先請進吧!我去通知老師。」
「嗯。」
提米克讓出空間讓兩人進來,便打算去向尤斯利斯報告哈勒伯來訪的消息;但在他將踏出客廳時,他突然想到一件事,忙轉過身來,指著納賈說:
「戴茲法師,他是納賈•路瑟法,是……」
他還沒說完,哈勒伯便打斷他。
「我知道,他是尤斯利斯新收的學徒,你快去找尤斯利斯吧!」
提米克只好轉身離開,臨走前還不放心的看看兩人,這才離開客廳。
 
尤斯利斯對哈勒伯的突然來訪顯得很意外;但兩人畢竟是舊識,因此當晚瑪琳便準備一桌豐盛的菜餚來招待他,包括納賈在內的所有人都必須出席。
晚餐時,納賈注意到巴德利姊弟似乎不怎麼喜歡這個法師,兩人從頭到尾都安靜的吃自己的飯;而哈勒伯也不關心他們,自顧自地用餐,只有在尤斯利斯問他為何突然來拜訪時,才含糊地答上一兩句。
飯後,所有人都聚集在客廳裡,兩個法師聊著法協的種種;瑪琳忙著準備飯後點心和飲料;四個學徒陪坐在一旁,納賈可以看出貝蒂芙和巴德利很不自在,很想早點離開卻又不敢說出口。看來不僅他一人感覺到哈勒伯身上的陰森氣息,其他人也感覺得到。他自己則是注意聽兩個法師的談話,看看有沒有什麼消息可以傳回孚若斯。
哈勒伯觀察了一整晚納賈在費斯特家的待遇,注意到尤斯利斯對這個學徒漠不關心。於是他逮到一個機會,指著納賈向尤斯利斯說:
「老友,這個孩子讓我來教如何?」
所有人都被哈勒伯的這句話嚇了一大跳,本來無聊的打起瞌睡的巴德利姊弟頓時清醒,連送飲料來的瑪琳也不禁停下動作;納賈更是正襟危坐,專心的聽這個與自己密切相關的話題,臉上還裝出疑惑的表情。
他本來以為這件事已經失去希望,沒想到哈勒伯竟在此時提出這個要求。他緊張的看著尤斯利斯,不知他會如何回答。
尤斯利斯遲疑了一會兒才回答:
「哈勒伯,我得老實告訴你,這個孩子……他的資質不怎麼好。」
「沒關係,也許他適合我這方面的魔法。」
聽到哈勒伯這樣回答,尤斯利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,瑪琳卻突然插進話來。
「戴茲法師,我想這孩子並不適合當魔法學徒。」
貝蒂芙和巴德利驚訝的望著他們的母親,沒想到她竟然這麼明白的講出來。他們感覺得出父親對納賈的態度有所變化;但都以為父親還是會繼續讓納賈當學徒,沒想到母親竟會說出這樣的話,而且還是當著納賈的面說。看來,他們已經達成某種共識。
相較於巴德利姊弟的訝異,納賈則是對瑪琳痛恨萬分。
又來了!她又打算來摧毀他的夢想。在背後動手腳還不夠,竟然還當面阻擋他的機會,真是狠毒的女人。她憑什麼決定他的未來?她以為這樣是為他好嗎?真噁心!
哈勒伯還在思考要如何回答瑪琳,尤斯利斯卻轉頭對瑪琳說:
「你先出去。」
「為什麼?你應該記得我說過……」
「出去!」
聽出尤斯利斯語氣中的不耐,瑪琳只好乖乖離開客廳,臨走前還特別看了看納賈,對他搖搖頭,意思是要他別答應。
如果納賈沒聽見那晚的對話,也許他會乖乖聽從瑪琳的指示;但是他現在已經知道瑪琳是個什麼樣的人。
尤斯利斯回過頭來,繼續對哈勒伯說:
「你為什麼想收他為學徒,是因為路瑟法嗎?」
這個問題十分直接,而哈勒伯也毫不隱瞞的回答:
「很多人都在找路瑟法。」
「那是因為他們沒收過姓路瑟法的學徒,這個家族早就失去力量了,證據就是納賈的資質非常差。」
「也許我能發揮他真正的資質。」
尤斯利斯對這樣帶著挑釁意味的回答不以為意,他輕描淡寫的說:
「既然你這麼想要,那就給你吧!也許你真的能發揮他真正的資質。」
「多謝,老友。」
納賈的命運就這樣迅速的被決定了,兩人從頭到尾都沒問過納賈的意見。聽到尤斯利斯的回答,其他三個學徒都忍不住轉頭看向他,想知道他對此事的看法。但他們看到的只是面無表情的納賈,無從得知他在想什麼,只好轉回頭去,繼續聽尤斯利斯和哈勒伯的對話。
尤斯利斯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,大喊一聲,恍然大悟說:
「我倒忘了,你的專長魔法的確是有可能找出路瑟法家族的現狀。」
哈勒伯露出微笑,這是納賈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。他的笑容不但沒有讓他變得親切些,反而令納賈感到毛骨悚然。
「到時候我會第一個通知你的,老友。」
 
一切發生得十分快速,就像納賈當初被尤斯利斯收為學徒一樣。
對於自己像個物品般的被轉讓,納賈並不感到憤怒,也沒有為自已換個新法師而感到欣喜,或為脫離費斯特家而感到高興。他只是冷靜的計算著,自己能撐多久:哈勒伯看起來比尤斯利斯有耐心,應該可以持續久一點;也許他還會去找路瑟法家族,這樣又可拖延一陣子;然後他可以趁這段時間多練習一些新魔法;不知道他有沒有其他學徒?有的話就可以再拖一段時間;對了,還要再加上回到他家的時間;他還可以告訴他,基礎沒好好學,再爭取一點時間……
納賈一邊算著一邊走回房間,這將是他在費斯特家待的最後一晚。尤斯利斯和哈勒伯已經說好明天就讓哈勒伯帶著納賈離開,因此他得趁今晚整理好自己的東西,尤斯利斯還特許他今晚不用做學徒的工作。
打開房門,他發現提米克已在裡面,他的臉色很難看,平常那種彷彿知道一切的微笑消失了。他一見到納賈就冷冷地說:
「沒想到他竟會要你當他的學徒。」
「什麼?」
納賈沒聽清楚,提米克接著又說:
「我到今天才知道,血統原來比資質重要。路瑟法,只要你姓這個姓就可以讓任何法師搶著收你為學徒。」
這次納賈聽清楚了,他認為提米克是在嫉妒,也就沒多說什麼逕自去整理行李。過了一會兒他才問:
「我們還能再合作嗎?」
「何必合作?他會教你。」
提米克的語氣很不善,納賈只好放下手邊的工作,走到他面前。
「你不是說尤斯利斯的敵人越多你越開心?」
「你還當他是敵人嗎?他已經和你無關了。」
「不,他永遠都是我要復仇的對象。」
納賈堅定的說,提米克「哼」的一聲轉過頭去。納賈猜想他已經同意,也就不在意的回去繼續整理行李。
 
隔天早上,納賈跟著「新老師」離開。瑪琳非常不能諒解他的行為,他竟然願意跟著哈勒伯走(事實上,一直到當天早上,哈勒伯才想到問納賈願不願意),其他人則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納賈,所以只有尤斯利斯來送行。他笑吟吟的對納賈說:
「要好好跟著戴茲法師學習。」
臨行前,尤斯利斯還不忘交代納賈去跟衛斯先生解釋一下今後不能去的原因。雖然已經沒有必要再聽尤斯利斯的命令,但為了避免橫生枝節,納賈還是答應了。於是哈勒伯和納賈兩人在離開斯摩前,先去拜訪了衛斯先生。
納賈向衛斯先生解釋說,尤斯利斯認為自己能力不夠,所以將他託給其他法師教導,今天他就要跟著這個法師離開,因此以後都無法再陪伴衛斯小姐。衛斯先生在驚訝之餘倒頗能諒解,還一再的稱讚尤斯利斯真是位好老師,這麼替學生著想。對於哈勒伯他也不斷誇讚,說他一定能將納賈訓練成一個好法師。但是衛斯小姐卻無法接受納賈突然要離開的消息。她哭哭啼啼的要求納賈不要走,甚至要求她父親買下納賈。
納賈發現自己竟然對哭泣的衛斯小姐無動於衷,心中沒有半點感覺。看來他又恢復成以前那個冷酷的納賈。
也許,他從來就沒改變過。
 
哈勒伯沒告訴納賈他住在哪裡,而納賈也沒問,默默地跟著哈勒伯往西走。直到將抵達衛洱茲邊界時,哈勒伯才首次告訴納賈,他住在無法地帶住處離五大城市之一的斯佩弗姿不遠。納賈一聽又要進入無法地帶,而且哈勒伯就住在裡面,還不是住在大城市裡,不由得驚呼起來。被遺忘的恐怖記憶突然驚醒,上次的經驗使他恐懼不安,那些夜夜傳來的咆哮聲在他的耳邊響起,彷彿他此時就在無法地帶。
哈勒伯看到納賈害怕的樣子,只淡淡說了一句:
「這對我修習的魔法很有幫助。」
納賈忍不住問:
「什麼魔法?」
「死靈系。」
直到這時納賈才想到,自己對哈勒伯並不了解。雖然他本來就對哈勒伯的一切漠不關心,只想到他可以保有他的學徒資格;但此時聽到這個答案,他才想起哈勒伯從未和他說過關於自己的事,也許他認為有必要時才會說。毫無疑問的,這加深了他身上那股不可親的氣息。納賈悄悄地算了算,從出發那天到這時為止,他和哈勒伯說過的話竟然不超過十句,比他和魅公主說過的還少。
為什麼會拿魅公主來和哈勒伯比,納賈自己也不知道。大概是因為他們都有某些相似的特質;但魅公主僅僅是不可親而已,哈勒伯則是在不可親之外又多了陰森。
他們在衛洱茲的邊境城市住了一晚,第二天再度起程走向哈勒伯家。納賈驚恐的發現哈勒伯並未跟隨商隊,也未雇請護衛,便直接進入無法地帶。
白天的無法地帶仍很平靜,但納賈仍是戰戰兢兢的。到了傍晚的時候,納賈眼看他們還身處於一片荒野之中,四周毫無人跡,終於忍不住開口:
「您不擔心黑夜嗎?」
「絲露妲即將滿月,這幾天不會太危險。」
哈勒伯的回答一如之前冷淡,但這樣仍無法讓納賈放心。
他們當晚就直接露宿在無法地帶,納賈一整夜都輾轉難眠。遠處的吼叫聲雖不像上次那麼多卻仍淒厲,他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才因旅途的疲累而沉沉睡去;但在睡夢中仍是惡夢連連,不時夢到自己被長相可怕的怪物吃掉。當哈勒伯叫醒他時,納賈在迷迷糊糊之中還以為是怪物來襲,不禁大叫起來;直到看見哈勒伯難看的臉色才知道天已大亮。
「你不適合成為死靈法師。」
哈勒伯只說了這麼一句。納賈知道他很不高興,因此第二天晚上他拚命強迫自己入睡;但結果反而更糟,他清醒了一整晚;第三天晚上也是相同的情形。接下來的幾天,納賈都不好過,他始終沒辦法像哈勒伯那樣安然入睡,忘了自己身在何方,即使是絲露妲滿月的那晚。
幸好,在納賈覺得自己快撐不下去的時候,他們來到了五大城市最東方的邁爾。
哈勒伯進城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先找旅店。納賈在接觸到旅店堅硬且實在的床後,終於可以好好的睡一覺;但最大的因素還是邁爾那厚實的牆。哈勒伯將納賈留在旅店後,逕自離開不知去辦什麼事。
當納賈醒來時已是晚上,哈勒伯尚未回來,他無聊的看著旅店的牆壁,突然想起一件事,整個人立即起身,衝向房間角落的小水盆。趁獨自一人的時候,他施展起提米克教他的傳訊術。
「提米克、提米克。」
納賈對著水面呼喚,但隔了許久仍未得到回應。他疑惑的思考著,這個時候提米克應該已經做完學徒的工作,回到房間才對。於是他又試了一次。
「提米克、提米克。」
仍未得到半點回應,納賈開始擔心自己的傳訊術是否未產生效果,又或者……納賈猛然想到一種可能性,難道提米克真的不願再跟他合作?
納賈搖搖頭,試圖擺脫這種想法。提米克是他現在惟一能信任的人,他們站在同一陣線上不是嗎?
他舉起法杖,想再試一次,房門卻在這時突然打開,哈勒伯走了進來。
「這麼晚了你不睡在做什麼?」
他露出疑問的目光看向納賈,納賈忙說:
「我……想洗洗手。」
他回答的十分倉促,連法杖都忘了收起。幸好,哈勒伯並未起疑,他只看了納賈一眼就走向床,說:
「沒事就早點睡。」
「是。」
納賈暗自慶幸逃過一劫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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